华一铭转了转脖子，歪着脑袋忍着疼掀开肿胀的眼皮，就见沈小春把手机锁了屏塞进兜里，嘴角往上微微挑着，打趣儿一样看着他。
华一铭一颗心轰通一声落进了水里。
他闭上眼转过头，平放好脑袋，说话的时候让沈小春想起了编曲软件和声部里的低音频：“你怎么在这？”
“稀里糊涂进来的。”沈小春取下别在耳后的烟，走到华一铭旁边站定，直接把烟递到华一铭嘴边，“来一根？”
华一铭闻着鼻翼间淡淡的烟草香，稍稍撩起眼皮，目光朝下，死死盯着沈小春修长葱白的手指，张开嘴含住了烟。
沈小春抽出插在后屁兜里的打火机，啪的一声打出红火的光苗。
这打火机的油剩的不多，火苗飘忽闪烁，沈小春又压了压腰，一手围住火苗，暖黄的光打在他的眼角，烘的他抬高眼皮撇开视线，结果刚好撞上华一铭黑沉却带光的眼。
“好不容易在你的衣柜里找到这么个破打火机。”沈小春不慌不忙地起身，甩手把打火机撇在墙边，“你胆真够肥的，敢在这地方打假拳。就算打定了主意要输，你也不用戏这么足吧，非得被揍成筛子才肯倒。”
华一铭深吸一口烟，又闭上了眼。实在是头顶的白炽灯太亮，晃得他头晕目眩：“王硕的儿子，脑袋长得挺大，以后应该挺聪明的。”
沈小春摸了摸自己终于不再皮下升温的脸，哧地笑了一声：“他赛前找你了吧。”
华一铭艰难地扯着肿得紫红的腮帮子，把烟吐了出来：“他轴，没找我。”
沈小春低头瞥着华一铭糊了一圈血的脑袋：“嘁，还真是人间有真情，人间有真爱，没看出来你是咱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浇灌出来的好苗子啊。”
华一铭眼珠子在眼皮底下动了动，胳膊抬起来搭在额头上：“感谢国家对我的培养。”
这会儿还能听见走廊上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，今天晚上华一铭这一顿假拳烧空了不少人的钱包，现在出去说不定还得挨揍。
沈小春索性靠在柜子上站着，又怕华一铭带着这一身伤迷糊过去，只好没话找话：“在这地方见着你舍友，什么感觉啊？”
“操。”华一铭晃了下头，“就这感觉。”
沈小春忍不住笑了一声：“我一直想问你，留我入学须知上那名是什么意思啊？”
华一铭脸疼的火辣辣的：“你觉得现在这状态，问这问题着边吗？”
“反正也出不去，手机也快没电了，除了扯淡也没别的事可干了。”沈小春还留了点神注意着走廊上的声音。
华一铭闷了会儿才答腔：“做好事留不留名这个问题，得看脸。”
这话沈小春品了会儿才开始乐：“你这是在说我好看？”
“嗯。”华一铭把胳膊放下来，睁开眼白茫茫一片，“本来想跟你好好相处的，不知道以后能不能行了。”
沈小春毫不在意地扬了下眉：“行，怎么不行。我现在觉得，你这人，可交。”
华一铭转了转脖子，歪头看他：“因为我夸你好看？”
沈小春捏着自己的耳垂，指尖摩挲着耳廓上的软肉：“谁知道呢，说不定是你刚才挨揍的英姿感动到我了。”
华一铭把头扭回去，又使劲吸了口烟：“看来我这人设算崩了。”
沈小春低着头压着声笑，然后走过去直接拔了华一铭的烟捻灭在衣柜上，又拉开柜门随手抽出一件外套扔在华一铭身上：“你肯定能动，别装了，自己起来穿上。”
华一铭手撑在长椅上，像卡壳的机器一样顿卡着坐起身，两条大长腿往地上一放，背对着沈小春，硬是忍着疼把身子坐的笔直。
沈小春看着不惜拉扯着伤口，迅速穿上外套盖住满身淤青的华一铭，好整以暇地抱胸站在一边，垂下眼皮撇了撇嘴。
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，那肌肉疼得跟上了发条一样，绷的死紧，一看就是在忍。
沈小春扯起华一铭外套上的帽子往他脑袋上一扣，而后抬腿一脚跨过长椅，背对着华一铭单膝蹲在他跟前：“搭上吧，沈爷带你出去。”
说这话的时候又狂又拽，可是路走到一半沈小春就开始嚷嚷：“你这身肌肉是铁打的吧？怎么这么沉啊？”
华一铭低着头，一番混乱的争斗后，刘海又掉了下来，在他眼前拉起一张黑帘。借着这张黑帘的掩护，华一铭弯了弯眼，嘴角微微咧开，问了一个在心里藏了许久的问题：“你也练格斗？”
“练啊。”沈小春粗喘着往前迈步，“正宗街头格斗，死胡同就是我的拳台。”
这回答确实出乎华一铭的意料：“看你身手不错……”
“不像没练过的吧。”沈小春刚想再嘚瑟两句，结果手机在裤兜里震了起来，他扭头对华一铭嘱咐了句，“哎，你搭好我的肩，我接个电话。”
沈小春不用看来电显示都知道肯定是裴齐，他自觉地把通话音量调小，果然，一接起电话就听裴齐在那边扯着嗓子甩国骂：“你他妈的！你还知道接电话啊？沈小春你他妈不是去上厕所了吗？我他妈差点要打电话叫通下水道的师傅了，看看你是不是掉厕坑里了，好把你捞上来！”
沈小春笑着跟他打哈哈：“你爷爷我没掉厕坑，就出去溜了个弯，看把你吓得。”
“滚！今天‘过节’你不知道啊？溜个屁弯啊你！”
“行了，让你骂两句你还当回事了。你来接一下我吧，就锦江路往东那家便利店门口。”沈小春感觉肩膀一沉，扭头见华一铭额角的密汗越冒越多，赶忙横过胳膊揽住他的腰，“我捡了条受伤的狼狗，自己搬不回去。”
华一铭在旁边垂着头喷出一口长气。